以“妙想天开”闻名的大导演特瑞·吉列姆,拍摄以堂吉诃德为主题的电影,实在是一件“天作之合”,对影迷来说自然非常期待。成品果然也没有让人失望。《谁杀死了堂吉诃德》秉承了吉列姆一贯的风格与志趣,既有现实的沉重,又有着不疯魔不成活的痛快。
吉列姆没有直接来讲述堂吉诃德,而是借用了一个导演拍摄堂吉诃德电影的故事,来表现“堂吉诃德”这个母题。于是,堂吉诃德、影片中的导演、吉列姆,三者醒目地联结在一起,并以原型、主题、创作者的身份在影片中形成互动。最后呈现的,当然是作为创作者吉列姆的态度,他的“堂吉诃德”,就是他身为导演对电影的理想和爱。
影片中的导演托比,也并不是吉列姆的完全化身,他是一个处于现实与理想矛盾之中的角色,通过他的行为尤其是其转变的经过,来实现吉列姆对现实以及自我的表达。
影片的开场,是托比正在拍摄堂吉诃德战风车经典一幕的场景,而这也是最能体现堂吉诃德精神的一幕。但这一幕在拍摄过程中卡住了。卡住了表面是技术失误,但真正卡住了的其实就是导演托比。在遵照他的意愿兴师动众来到西班牙拍摄他的“堂吉诃德”后,托比反而越来越没有感觉了。
托比,如今已是一名明星导演。老板、经纪人、工作人员甚至女人们(当然还有还来不及参与的观众),都视之为香馍馍。如果凑合着把电影顺利拍摄完成,各方其实也都会满意,过不去的其实还是在导演他自己。托比依然有理想,但成为明星后待在“舒适圈”里,他现在已没有了灵感。
但灵感很快就有了头绪。
老板让托比看看碟“找灵感”,没想到在卖碟的小贩那里,托比发现了当年让自己一举成名的学生时代作品、而且也是一部有关堂吉诃德的电影——《谁杀死了堂吉诃德》。
卖碟的小贩,是个吉普赛人,他以不同身份、不同方式在影片中多次出现。他是一个功能性而非故事性的人物,像一个串场的小丑一样,在关键时刻帮助主角前行,以完成其使命。
托比看自己影片的急切意愿,被老板女友的求欢以及之后老板的不期而至打断了。这也是理想被现实所阻碍的一种体现。好在偷情没有被老板即刻发现,而当年的拍摄地就在附近,托比可以旧地重游,或许可以激起一些创作的灵感来。
十年光阴,物是人非。那些曾参与托比电影演出的当地人,有的死了,有的失踪了,有的疯了……托比在追逐自己梦想的同时,也给了这些人打破现实的希望。但还是那句老话,希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成为“明星”,如果在逐梦的过程中迷失了原来的自我,那或许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托比很快就见到了著名的“堂吉诃德”——那个曾经扮演堂吉诃德、如今自认为就是堂吉诃德的可怜的老鞋匠哈维尔。哈维尔为什么会着疯变成这个样子?可以从三个方面来解读。第一,是最基本的,也是从现实理性角度来说,为了演好电影的主角,老人家必须强迫自己化身成为堂吉诃德,结果入戏太深再也走不出来了。第二,跟平凡的日复一日的鞋匠生活比,堂吉诃德的冒险与疯狂有自己的精彩,尽管这是一条走火入魔之路。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他是影片的一个重要象征,一个现实中的“堂吉诃德”,一个区别于现实的存在,一个托比丢失了的身份。
哈维尔的堂吉诃德,当初也是为托比代言。当被现实侵蚀的托比再次遇到“堂吉诃德”时,他既不能唤醒也不能投入,只能在“堂吉诃德”的身边成为“桑丘”。
桑丘是现实的,也是清醒的。桑丘知道现实的同时,也知道理想,他自己无力去追逐理想,但对于真的勇者,也会奉上力所能及的帮助,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样冷漠或贪婪。于是,桑丘成为了堂吉诃德的伙伴。
堂吉诃德与桑丘相遇,冒险便开始了。
很快他们就遇到了让冒险变得有目的和意义的人——堂吉诃德的女神——“杜尔西内娅”。曾经扮演杜尔西内娅的安洁莉卡,如今过的也不好,演员的梦想破灭后,她成为了一个俄罗斯大亨的“宠物”。
对托比来说,相比哈维尔安洁莉卡是更有机会也更想去拯救的一个。不仅安洁莉卡的人生被托比所影响,而这位他亲自所物色的女主角,一定程度上也就是他的女神,艺术的缪斯,理想的动力。
在冒险的过程中,还有一个插曲值得一说。“堂吉诃德”战风车受伤,被一位女性所救,他们被带到了一处非法移民的居住点。在托比看来非法移民都是恐怖分子而让他很害怕,而他们其实是普通而不幸的人,就如同堂吉诃德时期的异教徒一样,被驱赶、被抓捕。
这一段与影片主题关系不大但照应了现实的议题,在影片中并不算突兀。但吉列姆自己在影片开场有一段托比打电话安排群演要照顾各种不同人群的设计,现在自己也来一段政治正确,就有点讽刺了。
回到主题,从俄罗斯大亨手上拯救安洁莉卡,也是影片最后的高潮了。俄罗斯大亨也化身成为堂吉诃德的死对头——“魔法师”。
俄罗斯大亨展现了他的“魔法”,他举办的化妆晚会,成为“堂吉诃德”奋斗的舞台。而他不仅抢走了女神,大亨身份、夸张举止也代表着现实中的商业与娱乐,是理想与艺术的最大敌人。
“堂吉诃德”并没有战胜“魔法师”就死了。但哈维尔的死亡,并不代表理想的破灭,而可以看作是一种献身。魔法师不容易被消灭,堂吉诃德也是如此。尽管飞蛾扑火,但其追逐理想的精神却也得以彰显,从而被记住、被后来者继承。
最后,伤感的托比恍惚中也化身成“堂吉诃德”(相应的,安洁莉卡也成为了桑丘)。这一趟冒险,让从堂吉诃德变成桑丘的托比,又重新成为了堂吉诃德。成为堂吉诃德不是讽刺,不是失落于现实,而是为了理想的奋战。追逐理想是艰辛的,而且不疯魔不成活。
以上就是吉列姆的《谁杀死了堂吉诃德》主要内容。在形式上,通过主线故事穿插回忆、梦境、化妆晚会等,虚实结合,在一个充满想象力的华丽舞台上展开了一段冒险。而在主题上,吉列姆作为一名导演,表达了在现实环境中追逐理想的感叹与坚持。对“堂吉诃德”来说,冲突似乎是不可避免的,或死于现实,或死于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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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当·德赖弗和乔纳森·普赖斯主演了特瑞·吉列姆对塞万提斯的激进演绎,这部电影历时25年。
选择你对特瑞·吉列姆的神话《这个男人来自疯狂世界》的介绍。完整的背景是2002年的纪录片《救命呐!堂吉诃德》,它讲述了吉列姆第一次尝试拍摄这部电影时遭遇的灾难,结果对电影制作人来说仍然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篝火故事。
否则,将通过标题卡提供精确信息。“而现在,”它写道,“经过25年的制造和破坏……“这是一个不被辜负的传奇。在这么长时间试图让自己被听到之后,这部电影的声音,至少在一开始,就像隔着袜子说话一样低沉,这不足为奇。
在吉列姆的原著中,一位营销主管穿越时空来到了塞万提斯的17世纪。
现在,前提是回到现在。广告人仍然存在:他是托比(亚当·德赖弗饰),昂贵广告的导演。“我的风琴工,你这只猴子,”他在西班牙乡村的拍摄现场宣布,在他正在拍摄的堂吉诃德主题的场景中,他出售洗发水、保险和其他任何东西,有卡通形象的工作人员在场,他们向他保证他是一个有远见的人。
我们以前见过像托比这样的人。丑化美国人一直是吉列姆的特色。其实每个人都很丑。当托比逃到附近的村庄时,这种厌世的感觉变得令人沮丧,10年前,他在那里拍摄了一部关于堂吉诃德的学生电影,是和一群当地人一起拍摄,其中包括一个天真的皮匠哈维尔(Jonathan Pryce饰),他被引诱在镜头前向风车打转。现在他撞上了一个穿着凹陷盔甲的咆哮的人——他曾经的明星,从那时起他就确信他就是堂吉诃德。
更糟糕的是,哈维尔扮演的游侠骑士对他来说是的,他不记得导演是桑乔·潘扎——这一动态渗透到现实中,因为两人最终陷入了严重的闹剧。
西班牙的黄金有得也有失。
山羊被吻了。
屏幕上充满了风力涡轮机和对圣战分子的引用,但总体的味道可能直接来自吉列姆1989年第一次写的《堂吉诃德》剧本,当时他和普赖斯在反乌托邦的经典作品《巴西》中取得了成功,一想到几十年后还在这里,就会引发一阵狂笑。
忧郁是一种可取之处,一个人超越了时间,使另一个人不朽。吉列姆避免了明确的超能力,但对第四堵墙眨了眨眼。
(“有情节吗?”托比问道。)
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哈维尔在一个高潮化装舞会上的评论,如果是在吉列姆经常与电影公司高管开战的日子里,这场舞会看起来会更加华丽。“去年秋天的鸟巢里没有鸟,”他耸耸肩。
换句话说,每个管风琴磨工最终都会听到别人叫“停”。
By:Danny Leigh
关于电影的背景我一无所知;看着主角的打扮自以为是荒诞片。。。。
看简介说堂吉诃德时,我便有些抵触,因为我从小学起便一直沉迷于各式各样的武侠、网络小说之中,堂吉诃德的结局和嘲笑便是对我们这类人的奚落!
电影终究还是看完了,堂吉诃德不会死,因为总会有像他那一样的人出现!
鞋匠 最后说我一直知道你是谁,毫无疑问,他是在装疯,现实得有多残酷才能让一个老人装疯这么久?
一开始身为导演的他使唤着员工,而老板却使唤着他,俄罗斯人更是驱使着老板;这真是个荒诞的金钱社会!
剧中无处不在的诱惑、陷阱、小人。。。。。
在托比的幻想中,风车般高大的巨人他也敢面对、反抗,然而不敢却去面对这个肮脏的畸形社会!进一步对比出他对现实的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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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Toby要拍广告堂吉诃德大战风车,怎么拍都不满意,总觉得哪里不对,看起来他的心思似乎也不怎么在这上面,跟片场女工作人员和老板的情人鬼混,显得玩世不恭,执行导演和制片人却很焦急,催他赶紧随便拍完,像这样爱拍不拍的,随便就停工,每天弄得焦头烂额,老板叫人给他找来他青年时拍的毕业作品,那是他第一次拍堂吉诃德,他开始慢慢陷入回忆中……
第二天,他骑上摩托车去了当年拍摄的那个村里,现实和记忆不时梦境般重叠起来:当年他惊喜地找到了适合演堂吉诃德的那张脸——一位老鞋匠,出乎意料的是老鞋匠真的演活了堂吉诃德;还找到了当地小酒馆老板的女儿安吉莉卡,饰演堂吉诃德的梦中情人达尔希妮娅——镶着牙套的梦幻般的纯真女孩,恰好非常贴切、符合他心目中的角色设定;那时他有理想、愿景和冲劲,拍出了自己理想中的堂吉诃德,影片也获奖了……只是没想到他离开后,却永远改变了这两个人,老鞋匠不再是鞋匠,觉得自己就是真的堂吉诃德,村里人都觉得老鞋匠已经疯了;安吉莉卡幻想自己真的可以当明星,却成了别人的情妇,欲望被挑起来后,就无法再止息。
其实他也早就被改变了,不再有灵感,也没怎么想拍自己真正想拍的电影,就在圈子里混着。现在拍片,一切都要听金主爸爸的,影片把这讽刺了一番,像是发泄。金主爸爸让他的制片人策划了一场奢华的化妆舞会,老鞋匠和安吉莉卡被极尽羞辱,最后老鞋匠意外摔死了。
Toby和老鞋匠重逢后,老鞋匠一直把他当成桑丘——有一幕就像早期的默片,Toby到篷车里去找老鞋匠,背后的布上放着他之前拍的毕业作,老鞋匠在现场给自己配音——其实他并没有完全真疯,我想老鞋匠和安吉莉卡都是在逃避,逃避庸常、单调、死板和无望的生活,想活在梦幻中……因为Toby,他们都成了某种牺牲品,受此刺激,现在轮到Toby疯了,把自己当成堂吉诃德,而安吉莉卡成了他的桑丘,永远忠诚地跟随他,她本来就爱他。
看起来影片像是由三个故事交杂在一起组成的——一个是年轻美丽的灰姑娘爱上疯狂艺术家的故事;另一个是一位最最普通的人如何陷于疯狂的故事;还有一个是谁杀死了疯狂艺术家的故事。艺术家就是“不切实际、异想天开”的堂吉诃德,尼采想当超人,最后变得疯癫,木心说尼采完全是艺术家,而不是哲学家。
《谁杀死了堂吉诃德》看似癫狂、荒诞,却令人伤感、深感悲凉,借《堂吉诃德》的经典文本,讲述一则现代寓言,真是说不尽的堂吉诃德,究竟是谁杀死了他,杀死了理想主义……“桑丘,让他们尽管叫我疯子吧,我之所以得不到他们的赞许,是因为我疯的还不够”。
堂吉诃德自制盔甲,骑上瘦马,向着那不存在的恶龙发起冲锋。他让自己变成了从小说里走出来的“骑士”,与逻辑和现实为敌,这样一个活在幻想里的英雄自然让特瑞·吉列姆大为着迷,他带着兴奋的狂想,于90年代初开始构思自己的《堂吉诃德》,仿佛这就是他命中注定要拍出来的那一部电影。
吉列姆的拍片之路向来坎坷,《妙想天开》在结尾处理上和环球公司意见不合,《终极天将》资金短缺,《魔法奇幻秀》拍摄途中主角希斯·莱杰突然离世……但就连他本人也没有料到,《杀死堂吉诃德的人》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噩梦”——一梦就是二十年。
在我们看到的最终版《杀死堂吉诃德的人》里,安洁丽卡说过这样一句话:“你要么非常天真,要么非常疯狂。”吉列姆借角色之口道出艺术家的一体两面,这两种极端特质当属他本人发挥得最淋漓尽致。
只有最天真,也最疯狂的人,才能见到恶龙。
奥逊·威尔斯也曾想创造出自己的《堂吉诃德》,从50年代到60年代,他用工作赚来的钱拍出了一些零碎的镜头,断断续续地试图拯救这个项目,然而直到去世时,影片都没能完成。
而特瑞·吉列姆第一次与恶龙交手,是在2000年。
《杀死堂吉诃德的人》正式开拍,吉列姆如愿说服70岁高龄的法国演员让·雷谢夫出演堂吉诃德,男女主角是热恋中的约翰尼·德普和凡妮莎·帕拉迪丝。
3210万美元的预算在当时的欧洲电影中已属顶级大制作,但却仅仅只是吉列姆设想的一半。为了让影片尽可能实现吉列姆的创意,他们不得不压缩演员的片酬,本来就片约缠身的德普和帕拉迪丝安排给本片的时间更是少得可怜。
即便如此,吉列姆还是两眼放光,直呼这将是一部“美丽又可怕”的作品。
“美丽”尚未可知,“可怕”却提前灵验了。在马德里北部一处不毛之地,剧组到来的第二天,暴风雨便伴随着电闪雷鸣突袭片场,滚滚的泥石流严重损害了道具和设备。他们花了两天时间等待地面晒干,却发现沙丘已经回不到本来的颜色,和已有素材无法匹配。
于是几十人又花上半天时间转移场地,本应相对容易的对白戏,却被军事基地上空盘旋的战斗机干扰,持续不断的噪音让录音变成了不可能的任务。
即便如此,特瑞·吉列姆仍然精力旺盛,站在监视器后势在必得地大笑,同时制片人在一旁焦头烂额。他是个“梦想家,理想主义者,他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在拍摄停滞时,吉列姆用画笔填充影像的空缺。
可惜,车到山前不一定有路,幻想家也会遭遇墨菲定律。保险公司拒绝赔付恶劣天气造成的损失,因为这属于“不可抗力”,让·雷谢夫突发伤病不能骑马表演,同样也被划进了“不可抗力”的范畴,康复期未知,换角则被视为违约,投资作废。
不可抗力的轮番打击,终于让特瑞·吉列姆的第一次尝试宣告失败。制片人半开玩笑地感慨,这部电影像个“诅咒”,谁知竟一语成谶,劫难这才刚拉开序幕。
2006年,经过六年的版权官司,吉列姆终于赎回了自己的剧本,并宣布重启《堂吉诃德》。然而,《加勒比海盗》系列合同在身的德普表示不会为本片腾出日程,甚至不确定是否想重返这个项目,影片制作再度停滞。
此后,伊万·麦克格雷格也曾有望接任,但影片却又出现资金问题,第三次流产。
“如果你要做堂吉诃德,你必须变得像堂吉诃德一样疯狂。”距离第一次尝试已经过去十几年,这期间吉列姆拍出了三部奇幻大作:《格林兄弟》、《涨潮海岸》和《魔法奇幻秀》,大制作让他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得到了更好的视觉呈现,也重新点燃了他的堂吉诃德梦。
然而,诅咒继续灵验:每当资金到位时,演员便会出差错,每当演员就位时,资金却出现漏洞。2014年,吉列姆在脸书宣布将重新开始这个项目,得到西班牙投资人的帮助,由亚马逊影业发行,看似万事俱备时,新任堂吉诃德约翰·赫特却患癌去世。
2016年,堂吉诃德和托比两角到了迈克尔·帕林和亚当·德赖弗手中,但制片人保罗·布兰科削减预算、压榨演员,承诺的投资也并未到位,影片第五次胎死腹中。
十六年间,这个项目甚至从来没有再进行到开机的一步。
在漫长的等待中,特瑞·吉列姆对堂吉诃德的理解也发生着变化。由老搭档强纳森·普莱斯所诠释的堂吉诃德,比让·雷谢夫更加轻松幽默,老顽童的模样甚至极像吉列姆本人。而托比一角,兜兜转转还是找到了他“命中注定”的扮演者亚当·德赖弗。
时过境迁,曾经的理想人选德普已经人到中年,吉列姆的爱将希斯·莱杰也已离开我们十年,还有谁能把桀骜不驯和天真浪漫如此有张力地集于一身呢?非亚当·德赖弗莫属。他从舞台剧里继承下来的肢体语言表现力,更是和吉列姆的荒诞风格碰撞出了惊喜。
2017年,新的制片人终于搞定了资金,影片在三个月内拍摄完成。可是悲惨遭遇到这里并没有结束——前制片人保罗·布兰科将吉列姆告上法庭,指控新版本版权“非法”,一度危及影片在戛纳的首映,亚马逊发行方面的退出也导致影片至今未能登陆北美院线,票房前途未卜。
《杀死堂吉诃德的人》是怎样炼成的,这二十年的周折早已大于成片本身的价值和意义。对于特瑞·吉列姆来说,这部电影已经从周而复始的西西弗斯之石,变成了悬在颈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吉列姆在和自己较劲,这是他导演生涯的豪赌,不成功便成仁。
卡尔维诺在《不存在的骑士》中,创造出了一个没有肉身的骑士:雪白铮亮的盔甲缝合得极密实,头盔上的羽毛闪耀着彩虹般的五颜六色——掀起盔甲,却是空空如也。
这位骑士骁勇善战,济世救人,由于一场争执,为了维护名誉他不得不踏上了寻找一个女人的旅途。最终,他阴差阳错地以为自己违背了骑士精神,逃进树林,悄然蒸发,只留下一堆铠甲。
《不存在的骑士》和塞万提斯的名著《堂吉诃德》,都向骑士形象中加入了不可忽视的超现实色彩。特瑞·吉列姆眼中的堂吉诃德,同样是一个幻想式的人物,“他看待世界的方式就像一个孩子”,这其中的悲悯远远大于讽刺,吉列姆在堂吉诃德身上看到了自己。
为了让整部电影浸入梦幻、癫狂的状态,吉列姆在结构上耍起了戏法。
电影的主人公不是堂吉诃德,而是现代人托比·格里索尼,他正在西班牙的郊野上拍摄一部广告片,片子里的人物拙劣夸张地模仿着堂吉诃德和随从桑丘。
角色灵感来自马克·吐温的小说《康州美国佬大闹亚瑟王朝》,小说中,19世纪的美国人汉克•摩根被揍晕后穿越到了中世纪英国,凭借着“超前”的学识,他成功登上高位,用技术对国家进行了一番现代化改造。
而在电影中,托比的“穿越”借助于闪回和幻想,带领他与“堂吉诃德”重逢。
酒店中无意间发现的光碟,唤起了第一次闪回。十年前,托比来到西班牙的一座小镇,拍摄以堂吉诃德为主角的毕业电影,他找到了心目中的堂吉诃德——铁匠哈维尔,还邂逅了女主角——酒吧老板的女儿安洁莉卡。
两次关键的相遇中,都有一扇窗栏将托比和他的演员隔开,这四四方方的窗口,就好比电影的景框和银幕,托比、导演以及观众之间环环相扣:托比“创造”了作为电影主角的哈维尔和安洁莉卡,特瑞·吉列姆创造了所有人;我们作为观众观看这一切,而托比既是观众,又是导演。
虚构和现实之间层层叠叠的连环套,让这部电影本身变成了一场大梦。
趁着拍广告的空档,托比骑上摩托车回到镇上,第二次闪回在故地重游中自然发生。回忆里,扮演堂吉诃德的哈维尔渐渐失控,人戏不分,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堂吉诃德。
小镇已不复当年景象,托比在一间破败的木屋里找到了哈维尔,屋子里反复地播放着他的毕业电影,哈维尔被困在戏中,也被困在现实的幕布后。托比从幕布中穿过,身影和电影画面中的桑丘重叠,“堂吉诃德”不分现实和虚构,一口咬定他就是自己的随从。
两人在争执中不小心点燃了一场大火,火势迅速蔓延,托比落荒而逃,然而还是被当做纵火嫌疑犯,被警察从片场带走。押送路上,托比再次遇到了骑着瘦马的“堂吉诃德”。
就像塞万提斯小说中写到的那样,堂吉诃德不善打斗,却偶尔会阴差阳错地成为获胜的那方。混乱中,“堂吉诃德”间接杀死了两个警察,托比重获自由,他穿上桑丘的斗篷,骑上桑丘的矮驴,成为了“堂吉诃德”的“桑丘”。
这是全片的标志性时刻,由此开始,现实与非现实之间不再标记有一条名叫“闪回”的界线,取而代之的是时空错乱的幻想,吉列姆让我们失去了区分何为现实何为想象的动力。
“堂吉诃德”和托比借宿在穆斯林聚居的小村庄,黑夜降临,之前被杀死的警察扮成中世纪骑警破门而入,手上还拿着画有托比头像的通缉令,周遭一切都仿佛穿越回了中世纪。“堂吉诃德”对着长出眼睛的祭祀品一通乱刺,鲜血汩汩流进地板。
第二天清晨,托比睁开眼,一切恢复原样。前一晚的闹剧似乎只是个梦,但此刻“堂吉诃德”正绘声绘色地地给村民讲故事,这故事正是托比的“梦”。“堂吉诃德”怎么会对托比的梦境一清二楚?但假如那不是梦,又怎么会出现中世纪的景象?
特瑞·吉列姆故意挡住了观众的去路,让我们找不到一个逻辑自恰的解释,看似另有隐情的线索,都只不过是这位大魔术师故弄玄虚的障眼法。
《杀死堂吉诃德的人》1700万欧元的预算,远远低于《魔法奇幻秀》和《格林兄弟》。吉列姆不得不舍弃绚烂繁复的场景设计,转而利用特定的意象,比如洞穴。
托比和“堂吉诃德”走散,失足掉进了一个潮湿的洞穴,逆光勾勒出一个女人翩翩起舞的身影。她正是托比十年前一见钟情的女主角安洁莉卡。
托比曾经告诉安洁莉卡,她注定会成为一个明星,没想到,这句话直接导致了安洁莉卡背井离乡走上了追梦的不归路。安洁莉卡去哪了?两人真的在洞穴中重逢了吗?或许,洞穴只是梦境的容器,托比心怀愧疚,只能在想象中实现自己最无法释怀的未竟之愿。
洞穴以城堡、煤坑、圣殿的形式反复出现,在这些致幻般的奇遇中,托比见到了戏仿堂吉诃德的剧团,演员竟是安洁莉卡的父亲,而“堂吉诃德”哈维尔用藤条将自己抽打得浑身血痕,只因为没能履行好骑士精神。
这一系列荒诞不经的遭遇,实际上都可以追溯回托比的毕业作品。故地重游牵引出托比始料未及的故事,原来,他的电影永远地改变了小镇,从此铁匠人戏不分疯疯癫癫,酒吧老板失去了心爱的女儿……
谁造就了这些可怜人的命运?不是上帝,而是托比。他的良心叫嚣着想要“改写”故事的结局,于是,《杀死堂吉诃德的人》便可以被看成一场盛大的幻想,导演在想象中与自己创造的角色重逢,并参与他们虚构的人生,角色的种种遭遇,都是托比内心深处的恐惧和焦虑的倒影。
尾声即高潮,托比·格里索尼走进了影片投资方举办的疯狂派对,仿佛一出大型浸入式戏剧,人们穿着中世纪的盛装扮演着各自的角色,“堂吉诃德”被众人戏弄取笑,而安洁莉卡沦为投资人的情妇。
为了拯救他的“公主”(同时也是弥补自己的过错),托比迎难而上,却最终阴差阳错地导致了“堂吉诃德”的坠亡。
为什么特瑞·吉列姆选择了一个名词(带有定语修饰的)作为片名,而不是一个问句?因为“谁杀死了堂吉诃德”始终没有被营造成一个悬念,相反,“杀死堂吉诃德的人”一开始便昭然若揭,他就是故事的主人——托比。
临终,“堂吉诃德”把佩剑交付托比:“我一直知道你不仅仅是桑丘。”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铁匠哈维尔依然活在他的“堂吉诃德”梦里,视骑士精神高于一切。
托比杀死了无数个堂吉诃德幻想者中的一个,但永远杀不死那个“不存在的骑士”,历经这一切亲手铸成的疯狂错乱后,他再也无法做回那个玩世不恭的广告导演。影片结尾处,托比执剑刺向风车,这个无力挽救“堂吉诃德”的人,最终也变成了“堂吉诃德”。
斐尔丁曾经为堂吉诃德写下这样一句自我剖白:“让他们管我叫疯子吧,我还疯得不够,所以得不到他们的赞许。”
偏偏,特瑞·吉列姆只为疯子写赞美诗,从早期的幻想三部曲到新世纪的奇幻大片,无一例外。真正的骑士精神早已消亡,甚至从未存在,原著中的堂吉诃德终究被现实打败,病逝于家乡,而吉列姆电影中的堂吉诃德,从一个幻想家传递到另一个幻想家,幻想本身永生不灭。
特瑞·吉列姆用二十多年的执拗,向我们证明堂吉诃德是无法被杀死的。
本文首发于公众号奇遇电影,推送略有改动。
墨尔本电影节2018
来看的各位可能都知道影片成片过程,真是和堂吉诃德的精神有着莫名的契合度。反反复复,最后还是成了。在看之前看了很多网上的英文影评人的评价,对片子的预期值其实不高。
经济学人半调侃半刻薄的说:“为什么要花三十年去拍堂吉诃德,如果你根本不懂堂吉诃德。”
纽约时报发出的女权批判是:“这是一部在对艺术和电影见解上有很多不错的亮点,但是对女性有着可怕的认知的片子。”
带着这样的心理预期,其实个人一直是挑剔和批判的看着的,看片的前30分钟,我的偏见一直还没被消除。并且剧本真的有很多不通畅的地方。
导演的个人风格很明确,非常Intense,很多画面和情节都让你觉得sharp。那种荒诞到让你觉得略显疯癫的嘲谑态度,以及堂吉诃德演员的功力加上台词,让我渐渐开始觉得——嗯哼,其实不差啊。
是有很多不着调不可能的东西。但电影如果过分忠于现实,他又怎么骗你去另一个维度,怎么样逼你去活一遍另一个人的人生呢?
结束的时候,墨尔本观众也是很给面子的起立鼓掌了。
里面有很多很有异议的女性形象,但我觉得批评家据此就说他是过时的女性主义观点其实是不客观的。我觉得更冷静成熟的女权观点应该要看到,一个作家或者一个导演,他拍摄一种东西,并不代表他肯定这个现象。
不得不说,在好莱坞等电影届以及权力和金钱的高处,女性的生存环境依旧很差。大部分女性的确需要靠着外表和男人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描绘“女性等着被男人救赎”或“通过一个男人改变自己的命运”,不代表导演肯定这种状态是对的。
如果我们完全不愿意去承认和去描绘真实的女性生活状态,其实才是更糟糕的形态吧?
电影的最后,大漠孤烟直,两匹瘦马和一个疯掉的脑袋,向着落日走去。
愿每个理想主义者,都有一个不死的灵魂。
他的電影總是後期失控(尤其結尾由虛入實的生硬),尾大不掉之感。我總是無法喜歡他的電影(和其中對女性的處理)。最後一幕(進入城堡之後)也沒有倖免。雖然結尾仍大可解釋為,用最頑強的癲癡,對抗更無情、而其實更瘋癲的全世界,那樣承繼的浪漫。不過比起前面的流暢奔放,又是個硬拗回來面對「創作者情結」現實的方式。我喜歡的是對於唐吉訶德文本處理的機智。讓現代的、嬌慣的主角彷彿穿越一般走入異域,走入唐吉訶德的文本,半是融入,半是與其他現代(但十分誇張)的「電影製作人外遇情仇」、「俄羅斯富豪以人取樂」等等文本互相碰撞。電影中的電影,故事外的故事,絕對比《傲慢與偏見與殭屍》之類的文本交織還精彩。
一场如梦似幻的嘉年华盛大狂欢,狂欢背后是巨大的荒诞和虚无。有时你以为它要将谑笑一切进行到底,他却突然感伤地回归严肃。尽管色彩鲜妍,布景华美,全然史诗规模质感,我却感觉本片的喧嚣之下隐隐流露出深重的苍凉意味,五光十色的尽头有永恒吞噬这一切的黑洞。
不是所有荒诞都有道理,不是所有幽默都值得推敲,有的荒诞和幽默就是一场闹剧。
「桑丘,讓他們儘管叫我瘋子吧,我之所以得不到他們的讚許,是因為我瘋的還不夠。」──菲爾汀《唐吉軻德在英國》
电影造梦害老头,导演化身现代桑丘,虚构金币,反光武士,幻象接力……这片子如果没拍出来的话会不会更好呢?
一个意识流的剧本却用了肥皂剧的方式拍出来,一部很差钱的电影,为导演可惜。
借堂吉柯德讲述了一个现代寓言故事。剧本在十年前版本的基础上改写过,也许加入了很多导演从这部片子筹拍以来所经历的种种磨难后的想法。故事写得很扎实,追寻正义的理想家,和这个千疮百孔丑陋险恶的世界。看后不免有些难过。
7,无论如何,总究是还愿了吧。偶尔有些笑点,还是挺吉瑞姆的。整体比较疯。
电影导演就是当代堂吉诃德,创造幻象的同时也活在幻象里、靠幻象为生,但在现实的钱权眼里,导演只是个身不由己、无能为力的entertainer、丑角;模糊现实与幻象的边界是导演的原罪,而对幻象、对幻想、对故事的偏执,又是导演对堂吉诃德式的骑士精神的巧妙传承。感觉吉列姆是把自己对电影工业的怨气以及作为导演的浪漫和豪情用一种热热闹闹嘻嘻哈哈的方式释放出来了,影片的艰难制作史简直是老鞋匠的疯癫和这疯癫背后的悲剧性照进现实。片子本身三星,加三分之二星给吉列姆,三分之一给美味德莱弗,他这个角色我是完全想象得到德普演会是啥样子,以后再多给他点喜剧好吗,他很有搞笑天赋的。
看到巨人场景时禁不住一阵感动
奥逊威尔斯、佐杜洛夫斯基、特里吉列姆等几位迷影狗眼里无所畏惧的堂吉诃德,在好来污看来就是几个穷矮挫的桑丘
谁杀死了唐吉柯德,谁杀死了理想主义,疯的是唐吉柯德还是我们自已,本片就像是属于特里的《八部半》,荒诞、虚无,充满创作的激情,20年的梦,你终于圆上了!
将荒诞与神棍进行到底~
意识流。
就那样吧。您的意思俺们是懂了,但是您的说法俺们觉得没有必要。
#Cannes71# 闭幕片。7分。确实拍得很飞。金句也不少,对电影行的嘲讽也挺到位。不过跟老头重逢之后基本就是奔堂吉诃德文本本身去了,而把拍电影和剧组这事儿忘得差不多了……
堂吉诃德版之飞越疯人院。特瑞·吉列姆把自己为电影奔走20年、与金主制片人的纠葛以电影套电影、舞台叠舞台的形式呈现了出来,有很多妙想天开的创意,甚至看到了很强商业片的痕迹。可惜私货夹带得多了,到后面调度就开始失控了,因此只得半部好戏。堂吉诃德是谁?是导演...
时代错位亦真亦幻,向吉列姆先生致敬,感谢他战胜了梦想的重担。
片头字幕一开始的“making/not making”就有对这20多年development hell的调侃;长长长的维基词条所作出的纪录在观影中不断跳进脑海:寓言故事折射创作的辛酸无奈,牵挂Grisoni的那部学生时期影像也可象征20多年前Terry Gilliam所读的小说和第一版的初心。Jonathan Pryce先生表演的疯癫幽默、Adam Driver周转于不同女性之间的香艳调情还有两人在虚实之间的游走...细数一下竟然什么都有,只可惜后半部分逐渐失衡,落得一个不完整的成品,只更像导演自己这么多年的另类甘苦谈。
因应时代变化被迫命题作文之下如何才能让观众感受到新颖别致而尽量淡忘掉那其实还是源于范式套路?这点来说吉列姆此片做得明显比绿书要好,奉献了可看度颇高的第一幕。但接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