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我很高兴听到你做的不错
弗拉门戈课堂外,一个清洁女工在手机里说:“我很高兴听到你做的不错。”
厨房里,男人对着窗外发呆,妻子在电话里说着:“我很高兴听到你做的不错。”
办公桌后,一家公司老板用手枪指着自己脑袋的同时,也在电话里说着:“我很高兴听到你做的不错。”
这些是《寒枝雀静》39场戏(也即39个镜头)里的其中3场,反映着导演罗伊.安德森的美学趣味和哲学思考,这位瑞典古怪导演,总热衷于通过极具荒谬气质的场景营建,来折射剧中人物的现实/超现实悲喜剧。
年过七旬的罗伊.安德森是影史上颇值得一说的导演。其电影作品极少,剧情长片更稀有到仅有5部。处女作《瑞典爱情故事》曾在1970年创造了瑞典电影界口碑和观众双丰收,继而在1975年的拍出一部手法在当时极其前卫的《羁旅情愫》。票房上的惨败,让他竟然在25年内没碰任何长片项目,转而成为一个非常成功的商业广告片导演。从2000年《二楼传来的歌声》开始,他又以7年一部的龟速,缓慢打造着由一个个荒诞十足单场景组成的“生存三部曲》。当然,《二楼》、《你还活着》以及这部《寒枝雀静》并没有任何故事逻辑上的联系,观众甚至很难从其单一任何一部作品中梳理出完整故事脉络,但又享受于罗伊巧妙安插在每一个镜头(每一场戏)里、本身就具备惊人故事能量的镜内蒙太奇。
《寒枝雀静》所谓的“故事”,集中在两个动作迟缓的恶搞玩具销售员身上,画着话剧演员装束的他们,一板一眼的兜售这些企图“娱乐他人”却又没人搭理的玩具,追讨着零售商尾债的同时也被供货商追债。其他的角色和场景,则就似两人不断路过的荒诞风景,悲喜有时,感动有时,残酷有时。“我这有吸血鬼牙齿,可以半价卖给你”,哥德堡的冷峻街道上,弹不回一句回声。
在让两个销售员上路前,罗伊在影片开头安插了三段关于与死神相约的趣味小品。一个男人在试图打开一瓶葡萄酒的努力中心肌梗塞而死,老婆在厨房得意的做着晚餐;一个老太太在临终病床前紧抓着皮包不放,里面有好几万块钱以及所有传家珠宝,“妈妈,你不准带着这些去天堂”,儿子奋力抢夺着;一个顾客在咖啡厅柜台前倒闭,服务员告诉警察他已经结账了,“这个牛排啤酒套餐有人要吗?免费。”哥德堡凋敝的秋天,似有鸦雀在枯枝上看着人间的生死离别戏码。
最长的两个镜头,其一,是先胜后败的瑞典国王卡尔十二世君临现代酒吧,军队在窗外整齐行过,他的随从赶走店内女顾客以便君王观察男色;其二,是另一座酒吧里的耄耋老者回味1943年的青葱岁月,酒吧女招待与所有海军小战士们对唱《光荣之歌》,“你可以喝到免费啤酒,如果你给哥德堡Limping Lotta酒吧女孩一个吻的话。”哥德堡萧瑟的冬日,老人带着70年前的唇香记忆,艰难披上大衣,隐没入黑暗的街道。
而更多的场景,也有着延续自前作《你还活着》的痕迹,英国殖民者将黑奴列队抛入古怪铜质管乐器的场景,也跟随着《二楼传来的歌声》里裸体女人排队进入闷罐车,被车尾废气处决的骇人场景。我很高兴看到罗伊依然做得不错。
“寒枝雀静”,另有一个副标题,“对存在的反思”。深具美学修养的罗伊.安德森,在视觉层面体现的反思,是向着美术史上一些不太为人熟知的画家致敬和借鉴。39个漂亮构图的镜头下,观众几乎来了一次从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到德国魏玛时期新即物主义的绘画旅程,前者是老彼得·勃鲁盖尔描绘众生相的《尼德兰箴言》和《通天塔》等作品,直接投射到《寒枝雀静》中那些人物数量较多的场景;后者是奥托·迪克斯那些体现无意义英雄之死的讽刺性画作,也间接的为电影场景奉献了某种没心没肺冷幽默之灵感。
销售员在无谓的争持中分道扬镳,枝头的雀儿依然沉默无声,乏味公寓内、庸碌大街上,只能听到活死人们毫无意义的客气问候,“我很高兴听到你做的不错。”
2 ) 鸽子在树上反思存在意义
拍电影这桩事,有些人把它看得既神圣又重要,拍完之后,还非要跟观众较劲。也有像罗伊·安德森这种的,拍电影不过是生活工作之余的一部分。罗伊·安德森常年以拍摄商业广告为生,有点把广告当电影来拍的意思。无怪乎今年的香港还有北京国际电影节,这个瑞典老头的广告作品也被放入了个人回顾展。
罗伊·安德森制造着独有的慢速螺旋病毒,又把它传染给电影里的形色人物——试图让这个地球转动得再慢一点。《寒枝雀静》是时隔七年的归来之作,电影拿下了2014年威尼斯国际电影节的金狮奖。即便有人会说它闷,装,高冷,慢吞吞,还有行为艺术。头回观看导演作品的,也许会以为放映机器是不是突然卡壳了。
但很高兴,这部电影做的不错。真的。
一如既往,这部电影带有荒诞喜剧色彩,讲的还是导演不断重复的主题:我们身为人类。生活是个悲剧,生命短暂、冷漠又孤独,但我们这些渺小又可笑的人类,活得不开心,还得强作欢颜。
影片前面的几个场景人物,每个镜头都是一个冰冷的笑话,似乎在讲完全不搭界的潦倒死亡和人生困窘。尤其是第三次死亡的“我要那杯啤酒”,我不禁笑出声来,因为整个环境氛围实在脱线又幽默。
很快,你会意识到,罗伊·安德森其实是在老调重弹。从中间故事开始,《寒枝雀静》的主线浮现出来,导演开始描述两个推销员的尴尬人生。他们一边催着欠款,一边又被人追债。他们重复着并不好笑的三板斧推销,吸血鬼假牙、笑袋还有独牙叔面具,一次也没能成功。他们试图把欢笑带给人们,但他们自己却笑不出来,一路撕扯,闹得不欢而散。
为什么选择看似没有任何亮点的推销员?借用下导演的自述,因为推销员必须存在。事实上,他们就存在于这个世界。一身西装,每天忙事,就为了几个小钱,这种拎着公文包或行李箱的人物形象,它们常见于导演作品当中,也正是可怜又可笑的人类化身。
存在,或者说真实,它是罗伊·安德森长期关注的电影主题。表现在影像上,是极端的、自成一体的形式主义,就像他并不介意观众知道,电影人物是由演员在扮演。他尽量去掉或精简台词对白,依赖演员肢体还有站位走动,充分利用景深空间(玻璃门窗),构建镜头内的蒙太奇。军队出征的一段是《寒枝雀静》的重要看点,它可能也是罗伊·安德森电影里耗费最多、排场最大的一场群像戏。
所以,与其说罗伊·安德森希望观众入戏,不如说,他希望观众出戏,始终处于台下观看的位置——就像电影里的演员时常发梦,或者陷入离奇恐怖的想象。罗伊·安德森也深受高度象征的新客观主义画作影响,《寒枝雀静》的人物仿佛在一个戏剧的舞台上,也在一个电影的戏中戏当中,这也是对人类存在的多重隐喻。在电影里,经常会有其他时空的人物闯入(譬如查理十二世的征战),要不然就是突然切入超现实梦境,流露出随时适宜的悲伤,这一切导演并不加以明说,给观众留足了空白问号,诱使他们像只鸽子那样,去反思“存在的意义”。
影像风格上,《寒枝雀静》依然是以冷调画面主打,纯白色的房间,空荡荡的走廊,人头稀少的街道……这绝对不是现实中的北欧天堂,而是罗伊·安德森在自家公司搭出来的摄影大棚。涂着白脸的演员,造型怪异,死气沉沉。脸上无表情,眼神无光彩,他们的动作,比正常人要慢个两到三拍。他们困惑,呆滞,甚至绝望地看着这个世界,制造诡奇冷幽默的同时,也令人想象力大开。
不过,如同伯格曼电影里突然射出的一束光线,在这个荒诞的大舞台,罗伊·安德森的电影经常会飞来欢快的配乐跟歌声。而在酒吧老头处或者画外歌曲里,《寒枝雀静》又会有忧伤的东西飘来,穿越岁月时空。但更多的电影情绪,还是无法被描述的莫名和离奇,就像电影海报上的那对情侣和大黑狗,就像黑奴排队被扔进巨大的铜管乐器——这个场景大概会被不少影迷反复讨论。它跟导演前作里用汽车尾气处决裸体女人的场景有惊人相似。导演依然不想说明它们的用意,只是说,它们是一个突然被唤醒的噩梦,充满了可能性。你会听到美妙动听的灵魂乐曲,也可能是不可遏抑的凄惨尖叫。
无论是对电影本身或者人类生命,《寒枝雀静》都代表了一种神秘和可能性。即便罗伊·安德森的电影绝非完美无缺的那种,但不为世界电影潮流所影响,做到这样几十年如一日的步调频率,那也是了不起的事。【刊发于《中国新闻周刊》】
3 ) FIFF26丨DAY8《寒枝雀静》:或许是一种历史回溯,生活的悲哀又渗透出来
第26届法罗岛电影节第8个放映日为大家带来主竞赛单元的《寒枝雀静》,下面请看场刊影评人的评价了!
果树
太风格化了,感觉完全不是别的人能拍出来的,全程景深定格长镜头,配上满眼黄褐色系,加上非常寂寞的冷幽默,以及有点分不清到底是无痕迹还是全是戏的表演,感觉像看了一本电影版的短篇漫画集。
空地
偶爾拍電影,總是入殮師。
George
其实罗伊安德森的电影更适合在博物馆放 想看几个片段看几个片段
一桶猫
依然荒诞 看来我完全get不到罗伊·安德森
Joeyside
说实话我一开始以为是报幕剧,完全无法看出如何剧情,就只是人物的行为与动作,唯一能与之想联系的是夏加尔都画,北欧人的不切实际的幻想真是浑然天成,最有趣的段落莫过于练舞房,有种路过广场舞大妈有舞姿吵架的滑稽
子夜无人
感觉又看了一遍《二楼传来的歌声》,最喜欢开场的三次死亡,像是更碎片化的《荒蛮故事》。依旧是我可以提前预设好心理天花板、而最终也没有被打破这层预设的那类装置艺术电影。当然从直接观感上来说,因为提升了那种戏谑的冷幽默所以稍好,不过本质上仍然只是在传播一种荒诞自辨、似是而非的情绪语言,就好像你明明是被奢侈品的设计丑退、但总有人跳出来说你是买不起所以酸葡萄一样,太“小聪明”的东西永远是我冷感的表达方式。
Run Erika Run
大量固定机位中景长镜头,无法完全理解里面的幽默
约克纳帕塔法
极为疏离的场景设计有点像装置艺术。多条故事线的交叉分离叙述,会有难解但并不难看。查理十二世两次现身酒馆,第二次现身时的铩羽而归几欲落泪。卖玩具的推销员在酒店里伏案而泣,而后在铁路旁脚下踩着“笑笑袋”,更为苦楚了。燃烧的黑奴作为动力鸣响的喇叭声献给苍老的白色族裔,或许是一种历史回溯。“我很高兴听到你很好”。生活的悲哀又渗透出来。
#FIFF26#第8日的场刊将于稍后释出,请大家拭目以待了。
4 ) 安德森的超现实主义作品
在北影节期间,千里迢迢跑到中间影院看了罗伊·安德森的《寒枝雀静》。安德森是伯格曼的弟子,一共就拍了五部长片。这是我看的第一部安德森,之前有人说他的片子闷,但看完后我决定剩下的四部省着点看。
《寒枝雀静》的风格非常鲜明。整部影片镜头在50个左右,这意味着平均每个镜头的长度在两分钟以上。无一例外地,每个镜头都是固定机位、固定景别、景深镜头和长镜头,其实类似于戏剧空间和舞台效果。惊奇的是,影片每一秒都紧紧抓人眼球,因为场面调度实在太精彩了,也就是说,每个镜头里都是戏。
因为只在大频幕上看了一遍,以下做草草的分析:
1. 空间。仔细考究本片中的空间,发现绝大部分场景(尤其是前半部分)都是设置在封闭的室内的,且该室内形式感强烈,色彩搭配一般只有两种,干净、极简主义,带有内置的画框构图或者逼仄的纵深镜头,棱角非常鲜明。哪怕是大街上的室外空间,取景也是无杂物、无杂人的,这绝对区别了经典主义和现实主义电影中“群众演员”的造型作用。这样的空间奠定了超现实主义的基调。
其次,镜头中的空间通常是画框中套画框,至少可以被分成两个小空间(多数为两个,也有三到四个),多个空间同时发生着故事,使得单个镜头中的信息量极大,而观众也可以享受视点自由选择的乐趣。多数情况下,几个空间之间的关联仅仅在于某空间中人物的“观看”与“被观看”,而并无更深层的情感连接,这也暗示了安德森的主题——人与人之间与生俱来的隔膜和疏离。比如在酒吧里的人们,跟推销搞怪用品的两个推销员是界限分明的两个空间;比如,在玻璃门里注视着烈火上滚筒的老人们,哪怕跟烈火叠印在一起,他们也只是“看客”而不是参与者。
2. 时间。影片中每个镜头遵循的都是真实的时间,再加上镜头前的人们都自如放松地表演着,使得影片有纪录片的效果,人们真实的生活状态得以被剔除杂质而精简地呈现。没有经过剪辑的长镜头耐心地展现推销员怎样打开箱子,拿出搞怪用品,不厌其烦地戴上展示,遭到拒绝,合上箱子离开,使得观众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人物的动作身上,对人物产生了极其强烈的关切,并对下面会发生什么产生期待。
其次,镜头与镜头之间的连接是不遵循真实时间的,甚至是毫无关联的内容拼贴在一起,有很强的可置换性,类似于意识流或者database。因此本片没有严格的叙事逻辑,遵循的是导演的个人意图逻辑。片中甚至出现了现代的酒吧里,查理12世率领着军队出征的场景,而此片段之前的字幕打出了“1943”(注:本片中共插入三次字幕,第一次为“三次与死亡的相遇”,第二次为“1943”,第三次为“人类”),这种反差极大的时间设置给本片蒙上了荒诞的色彩,暗喻也不证自明。
3. 主题。看这个片时很容易想到的是贝拉·塔尔的《都灵之马》,后者也只有30个镜头,也是用超现实主义反应人类的处境。个人认为本片的主题的极难准确把握的,但可以从一些线索中进行推测。本片叫《寒枝雀静》,除了整体的影片气氛是“寒”“静”这种肃穆感之外,片中还有一个小女孩在表演台上朗诵自己写的一首叫做“鸟”的诗,大意是,一只鸟站在树枝上,因为没有钱它飞走了。连一个羞涩的小女孩,都知道钱的重要性,将没钱的属性赋予一只小鸟。钱,或者钱代表的一种生存状态是导演关心的。两个主人公推销员是在为钱而奔命,他们被一次次拒绝,挨骂,也去逼债,碰上更加因为没钱而焦虑的小店夫妻。还记得影片开头的三次与死亡的相遇吗?第二次中,是一个将死的老妈妈,躺在病床上紧紧攥住盛满珠宝的手袋,连儿女都夺不下来。第三次中,是一个在快餐店猝死的顾客,他点的餐无人享用但因为已经付了帐不能退还,只好让别人拿走了那杯免费的啤酒。钱是与现代性紧密相关的事物,也直接影响了人们的生存状态,造成了某种危机。
两个推销员是截然相反的人,高个老练,秃顶感性,当秃顶的感性影响到了他们推销时,高个甚至与他闹翻,秃顶一个人站在大街上捡起那些洒落一地的搞笑用品,喃喃着“可是你没有告诉我这个啊”时相当委屈和感人。秃顶会一遍遍地听某支曲子,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忧伤,他似乎是导演的化身,敏感地觉察到了这个社会中病态的“寒”和“静”。他们重复说要用他们的产品给人们带来快乐,可走到哪儿,都遭到人们的厌烦。当秃顶在难过地听音乐时,管理员也只是冲过来叫他把声音调低点。人类,就像那只在实验室里被点击的猴子,痛苦地哀嚎之时,实验员只顾着无动于衷地打电话。而电话里的内容已经被重复了无数遍:“听说你过得好我感到很开心。”“开心”这一表示情绪的词已经蜕变为一种礼貌的措辞,人们似乎已经无法获得那种开心和亲密感了。
但那种温暖仍零星闪烁。导演在片中插入了酒吧里女服务员要求大家亲她才有酒喝的片段,在众人合唱的音乐声中,我们可以感到陌生人之间的友善和快乐,是影片里最动人的片段之一。还有一男一女一条狗在沙滩上亲密的举动,也是影片中为数不多的温暖场景。更多的时候,我们感受到的是类似于战争创伤的灰烬——烈火中的滚筒奏出奇异的长号声,用冷酷和牺牲铺成的乐章。人们观看他人的痛苦,就像观众参观博物馆里的恐龙骨架。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乃至影片最后,一个坐车上班的男人记不清今天是周几了——是周三还是周四并不重要,因为每天都建立在前一天的死亡上,而每天也成为后一天的废墟。
用一个小时敲完这两千个字觉得还有好多话想说,但万恶的P大宿舍没热水可以洗澡了我只好闪人了,留待下一部安德森再说吧。
5 ) 罗伊安德森下的大棋,你看懂了吗?
罗伊安德森这部获得2014年金狮奖的作品,已经被议论了太多太多次。我们讲述了太多次他的中景固定镜头,太多次疏离冷漠的风格,太多次荒诞古板的表演方式。然而,让我们去除掉这些对电影美学风格上的赞美,而回到电影最为根本的内在含义。我们要问自己,我们真的看懂了这部电影了么?
罗伊安德森的这部《寒枝雀静》是跟观众玩了一个复杂的拼图游戏。这个拼图游戏不仅仅是打乱时间线索的先后顺序,而且打乱了人物线索的连续性。一个突然出现的人物场景,往往是观众之前并没有注意到的早先场景中的一个小小的背景人物。因此,如果试图梳理导演在这部电影中传达的深刻意图,我们需要抛弃他在美学风格上的各种尝试,将被打散的故事重组结构为一个四场景的情节拼图,并链接其中重要的三个线索“1943”,“查理十二世”和“智人”。
场景1:酒馆。第一次出现酒馆场景是玩具推销员为核心,后来瘸腿的推销员(简称瘸腿推销员)本来去理发,结果碰到一个刚刚从船长专业的理发师,因此理发作罢。这个理发师恰恰是“与死神三次相约”中最后一约里面的船长。在酒馆中,瘸腿推销员与忧郁推销员(一开始出场便是一个爱哭鬼的形象)汇合。第二次酒馆场景是一个年迈的老人还有一个坐在角落喝酒的男人,接着年代变换到1943年,那个年迈的老人变回年轻时意气风发的相貌坐在屏幕中间,背后则是水手与军人在欢唱。第三次酒馆场景是一个被雨淋成落汤鸡的军人在讲述自己的倒霉遭遇,两个推销员也坐在旁边。这个倒霉军人恰恰是电影一开始那个观看生物标本的男人,他也曾两次徘徊在餐厅之外,赴约失败。最后一次酒吧场景中酒吧已经开始打烊,店员在收拾桌椅,坐在角落那个男人(也出现在第二次酒吧场景)在忏悔自己的贪婪。这个男人之前一个小段落里面 (时空顺序被颠倒),一手在打电话,一手拿着手枪。
场景2: 咖啡馆。这个场景只出现了两次,一次是查理十二世带领军队出征大北方战争对战沙皇,同性倾向的国王驱赶所有女性离开咖啡馆,趾高气昂不可一世。而第二次场景,则是查理十二世大败而归,并割让了半个国家给俄国。咖啡馆老板质问波尔塔瓦会战的失败,却只有女人在悲切的哭泣。大北方战役世瑞典彻底走向衰败的关键战争,由此瑞典被挤出欧洲列强。
场景3:旅店。两个玩具推销员的遭遇的时间顺序是被打乱的,在住进旅店之前,他们经历了一次不成功的推销,被推销男店长则是“与死神的三次相约”中第一约心脏病促发的男人。之后经历了一次不成功的讨账,而被讨账的女店长十分惧怕他的丈夫,但之后一个小段落中,丈夫在窗口抽烟,女店长则依偎过来。讨账之后,他们迷路进了咖啡馆,遭遇了查理十二世。之后他们回到酒馆,碰到正在吐槽的倒霉军人。最后他们才回到旅店,但旅店中却是全片隐喻最深的部分。忧郁推销员先是听歌谣,显得越发忧郁,之后做了个梦(和“智人”段落相关),梦醒后更加忧郁。瘸腿推销员向忧郁推销员发怒,但随后又道歉。旅店管理员阻止他们在走廊喧哗,并熄灯。第二天早晨,两个推销员在铁路旁分道扬镳。
场景4:餐厅外。这个场景也仅仅出现短短两次。第一次,倒霉军人试图赴约,既没有找到人,也没有收到约会取消的通知。餐厅内,稍远一桌是“与死神的三次相约”中第二约的儿子和女儿,稍近一桌是电影之前出现的一个胖胖的舞蹈老师和她骚扰的男学生。男学生愤然离座,女老师拂面哭泣。之后女老师又出现便已经嫁给了一个面包师,并生下一个小孩子。第二次餐厅场景,倒霉军人再次回到那里,但餐厅里面的人已经和本片人物无关,倒霉军人怅然离去。
“我很高兴听到你很好”。这句对白反复出现在本片当中。第一次出现是舞蹈老师骚扰男学生,男学生离开教室,教室外一个女清洁工在打电话,说的就只有这句台词。第二次出现是腿瘸推销员在理发店,那个曾经的船长,现在的理发师接电话,说的只有这句台词。第三次,女清洁工在家打电话,说的只有这句台词。第四次,在酒馆忏悔的男人,在自己的家里一手拿枪,一手打电话,说的只有这句台词。第五次,那个拿猴子做实验的女人在打电话,说的只有这句台词。
“智人”理论。“智人”是深埋在这部电影中的导演意图。所谓“智人”就是我们对于猴子的优越感,这是一个建立在物种上的优越感。“智人”的表象段落仅仅为那个以猴子为实验对象的片段,而它的核心段落是随之而来的忧郁的推销员的那个梦境。梦里的推销员给一些身处上流社会的老人倒酒,而他们在欣赏来自火炉的音乐。一群讲英语的军人讲一群黑人赶进火炉,只为了聆听火炉上的喇叭传出的音乐,这是一个及其残酷并灭绝人性的行为。讲英语的军人与黑人之间关系可以很容易联想到美国与黑奴之间的联系。对于白人而言,他们自身便是“智人”,而黑人是低等的物种。
然而罗伊安德森的醉翁之意并不在此,那些身处上流社会的一群老人之中,核心地位的老人站在中间,便是影片前面第二次酒馆段落中出现的年迈的老人。随着时间被放回到1943年,整个欧洲处于二战时期。联系二战背景与身为高等“智人”的老人,老人的纳粹身份便可以轻而易举的被辨认。在1943年的酒馆中,年轻时的老人坐在荧幕中间,后面则是欢笑的军人,那么这些军人则象征着德国的胜利。而频频向军人献媚的酒馆女招待,则象征了二战期间作为“中立国”的瑞典对德国的谄媚态度。罗伊安德森将瑞典对于二战的态度看作是民族的失败,这种失败也表现在酒馆忏悔的男人象征的贪婪的瑞典政府官僚,以及倒霉军人象征的无力的瑞典军队。
本片试图阐述,从1704年大北方战争的失败开始,瑞典便走向衰败,一直到的二战,瑞典都处于一种软弱的消沉的民族状态。消沉的推销员在听着歌谣的时候,说不想死后在天上看到爸妈,是战后一代对父辈的抵触与否认。而以推销员为代表的战后一代,则为了经济与生活而困顿,整日奔波却造成了人际上的冷漠和生活上的墨守成规。然而罗伊安德森并没有放弃希望,影片中有三个段落充满温馨,躺在沙滩上的青年男女,阳台上吹着泡泡的两个女孩,还有一个躺在襁褓里的婴儿,瑞典的崛起将要依靠这年轻的一代。
6 ) 《寒枝雀静》
——灰色空间下的个体疏离
《寒枝雀静》
——灰色空间下的个体疏离
瑞典电影导演罗伊·安德森,凭借他的第一部剧情长片《瑞典爱情故事》走进了公众的视野。因为其第二部影片《羁旅情愫》的铩羽,安德森的电影道路暂时沉寂下来。在之后的25年里,未拍摄一部剧情长片。直到2000年他才拍摄了《二楼传来的歌声》并获得第53届戛纳电影节评审团奖。之后陆续拍摄出《你还活着》和《寒枝雀静》这两部影片。因以上三部影片均与日常生活息息相关,所以被称为“生活三部曲”。
《寒枝雀静》作为“生活三部曲”的最终章,同时作为前两部作品的延续,表现形式上也更具风格化。
一、 舞台式的表现空间
《寒枝雀静》在空间布景上表现出的极简化,人物表演状态的雕塑化以及深焦镜头、固定镜头的运用,极具舞台样式的表现风格。影片在空间布景上表现出的极简化,增加了空间的空旷感,人与人之间的隔膜在偌大的空间下被放大,从而加剧了人与人之间的疏离感。我们可以在影片中“家庭”空间的布局上可看一斑。“家庭”相对了影片中出现过的酒馆、医院、理发店等等,传统意义上更具有温馨感,然而从“家庭”空间的布景以及人物呈现的状态与传统意义上对“家庭”空间的理解却是相悖
在图1、2中,影片整体色调主要以灰白为主,冷色调下的家庭空间失去了“温暖”感。图1中场景的设置,有沙发、餐桌、男人、厨房里的妇人。图2中表现的是厨房的空间,反而厨房失去了应该有的“烟火气”,只剩下一尘不染的桌子和打着电话的妇人与呆坐的男人。图1、 2摄影机的位置(圆圈表示摄影机的位置)都选择放在了空间对角线的左侧,增加了空间的体积的同时,摄影机与前景人物的距离,以及前景人物与后景人物的距离被最大化的拉开,营造了一种物理空间上的隔阂。
对于景深镜头的论述,始于与巴赞。他认为景深镜头更加保持了叙事的真实性与客观性,相比于蒙太奇对于观众的一种强制要求其认同来说,景深镜头反而以呈现的方式,带动了观众的思考。在影片中景深镜头随处可见。在图3中,固定的景深镜头下,有接吻的一对情侣,坐在屏幕前的男人,推门而入的推销员,散座在桌边的顾客。人物各异,更真实的表现出酒馆的场景,也为这种场景在推销员的到来被打破后,人物状态的变化做出预留。
人物在表演中也出现雕塑化的模式,无论是人物的肢体动作,语言交流都呈现出“慢”的态势。如图4后景中站立的人群。
二、 个体间的疏离
《寒枝雀静》作为一部带有讽刺性的幽默喜剧,在冷峻的画风下,幽默感并没有被消解,却是以一种反差式的体验带给观众。
在图4中,一位顾客猝然死去,而服务员却考虑的是这位顾客刚点的餐没有食用,该怎么处理。这时另外一位顾客举手示意,“我可以把他的啤酒喝掉吗?”这种冷幽默式的呈现,实则是个体之间的隔阂。图1中的男人,因开红酒时用力过猛,猝然倒地,而妇人仍在厨房,一无所知。在谈及这个镜头时,安德森曾言,“一个男人试图打开一瓶酒,结果晕倒了。就是这种生活的荒谬,这种无力的感觉打动了我”。图2中打电话的女人让男人说点什么,男人只会说“听说他们都好,我也很开心。”这种语言上的匮乏,更把疏离感直接地表现。
影片中两位推销员贯穿了故事的全部,四处推销自己的产品,“吸血鬼牙齿”、“笑笑袋”、“独牙叔叔面具”(图5)他们希望能通过自己的产品给大家带来欢乐。这两位推销员试图用最简单的方式和这个世界对话,固执且单纯着。而这种极其幼稚的玩具,很难在成人的世界中得到片刻笑声,这种倒置的安排,营造一种荒诞感的同时,也表现出这两位推销员面对世界不予理睬的一种无力感。他们像西西弗斯一般,了解了生命的无意义之后,仍然倔强地试着和这个世界去沟通,而这又徒增了荒诞性,别无其他。
《寒枝雀静》在表现形式上极具舞台性,而就空间的极简化处理来说又有法斯宾德(如:《爱比死更冷》)的影子,影片由相互独立的篇章组成,又呈现出“复调”的影片风格。内容上,安德森不单单只关注个体的疏离,也去用镜头去反映历史、种族、宗教等宏大议题。
想象力绝顶!时代混搭的段落真是令人瞠目结舌,而且竟然是用来求爱。。。笑疯了。。。但总体比前作要阴郁些,“每个人都没有好结局”。真的跟其他所有看过的片子都不一样,这感觉太刺激了。
根本就是贝克特!透明坚硬的质地,被放大后拥有生命。电影在比喻里、在画面相接的画面里、不在时间里。小酒馆之歌真好听。
比起內容,全场观众笑点那么低且一致更让我觉得可怕。固定镜头纵然好,我却不需要有人用一样的方式一遍遍说人生很操蛋 @HKIFF
你自己的生活无趣,又怎么让别人的生活变得有趣?圣洁而孤独的一生。
今天是哪一天,这不可能靠感觉获知,这得靠持续的记录,如果你不能持续记录,那么混乱将会随之而来。其实我们就像那只猴子,或者那只树杈上的鸽子,我们在努力的靠一系列的生活经历试图去感知些什么,但不把这些感知标记出来了,我们依旧什么经验都没有得到,我们依旧是那只猴子,生活依旧百无聊赖。
他真的就是把同一部电影拍了三遍
完全就是欧洲人笑点所在,#威尼斯电影节#首映全场笑抽,荒诞又可爱,起初不是特别习惯,事后越回想越觉得有趣,恶搞国歌那段和骑马入小酒馆都是神来之笔,两个卖小玩具的也是逗比极了。三星半。
嘲讽生命虚空、生活困窘、生存之绝望,超现实手法是永恒利器。贵族老爷太太列队旁观旋转烤炉BBQ自身同类;实验室电击架上吱哇乱叫、挣扎弹腾的猴子,跟一旁冷漠打电话的科学家,都是【智人】呢;清晨街头关于星期三星期四煞有介事的哲学讨论…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人类不思考,上帝就不发笑了么?
看前觉得名字译的灵看后才知辜负了导演的幽默感,一只在树叉上思考存在的鸽子其实它是因为没有钱…还是个患唐氏综合症的孩子说的…导演把现代人现代社会的荒诞可笑孤独迷茫漠然等等每个人都或多或少触及的症状用近乎舞台剧的效果表现的精辟犀利,一如这部电影本身。还有导演与观众的互动太有意思了服了
就像莫兰迪对静物的持久专注一样,罗伊·安德森关注着现代人的虚无感和失落感。时间是一个整体,过去和现在需要融合在一起,时间点是均匀散布在时间里的,同时发生的事情可以不在同一个时间里,这种幻觉与梦境接近。死亡是必须接受的事实,即便它是可怕的、沉重的事实,一旦它是无选择的,就变得轻浮。
咸猪手舞蹈女教师,上台朗诵诗歌的小女孩,和免费赠送的生啤与鲜虾三明治。旁观的人,当痛苦还遥不可及,都足以故作逍遥。
每个角色都像被把玩的人偶,一言一行组成了某种不可推辞的仪式。他们演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看他们演。可以毫不犹豫地给它贴上装逼的标签,却也不得不承认这逼装得太有特色,以至于无从复制;可以根本没有看懂,却会不由自主地享受。真是一部奇怪的东西。
排得极其讲究,说是黑色幽默,后半场已经没有人笑得出来了。荒诞太真实,最终是对人类生活的无意义的彻底否地。唯一的温暖是两个零余者抵抗孤独的友谊。结尾处说人失去日常生活时间的轨迹,就是混乱的深渊。人只有遵循一天又一天无意义的轨迹,才能活下去,不知道活下去向着什么。荒诞太真实太冷啊!
罗伊·安德森的老调重弹,荒诞大舞台。数了十几个镜头,后来发现没啥必要。第三次死亡,“我要那杯啤酒”,笑了。笑点很冷,很奇怪。中间段落开始,故事浮现出来,置推销员于窘困尴尬的人生状态。而在酒吧老头处或者画外歌曲里,又会有忧伤的东西飘来。但更多的,还是无法描述的莫名和离奇
枝寒雀静幽默冷,虚生浪死孤独人。
奇异、荒诞、冷峻、幽默、疏离,太好了!
打破叙事的时空束缚,罗伊·安德森比韦斯·安德森还要怪咖。将装置艺术原理运用到电影里,独具实验性。观感不闷,幽默笑料很多,想象力奇特,有可看性很高的固定长镜头。可惜探讨更多停留在现象上,面广但浅。
罗伊·安德森的电影很像画作,一镜一景的手法直接借鉴了抓取瞬间事件的古典油画:艺术是相通性的。简洁、呆滞、麻木,每个人都在压抑的过这一生。相比之下相比之下瘦削白皙的国王勾搭勾搭酒保小哥的那段真是意外的亮了...
导演采取了舞台形式的固定景别,每个场景都是静态与滑稽的,就像人类行为的小短剧,所有的参与者都面无表情,笑点很奇怪。后半段主题逐渐拔高,尤以结尾的“杀戮”作为收尾。人生是一出喜剧,却要在这样一个荒谬的世界生存,活成了悲剧。缺点是有点像小品表演而非电影。
#BIEFF5#竟然是个喜剧!虽然瑞典语发音加法语和罗语字幕看的半懂不懂的,但是笑点还是蛮多。最妙的东西自然是富于创意的形式感,固定长镜头和美妙至极的色彩。叙事结构则隐约有点database的意思,时空观也甚为独特。很久没看过这么有原创性的东西了!